白翼飞狼

记录自己的脑洞

我和叶狗有个约定

    从火车上下来,我迫不及待地奔向那个承载着我童年记忆的小区。多年未粉刷过的楼房显得有些破旧。让人庆幸的是,我来的时候,那片空地仍在。
    一棵桃树直直地挺立在风中,一树的绿叶沙沙作响。不断闪烁的绿意间,我看到,一只绿色的小狗“噌”地一下伸出了头。它的脖子上,围着一串绿叶做的项链。

    “好久没人来过了,”小狗跳到我的肩上,“你是我今年见的第一个人。你来干啥啊?待的时间长不长?”

    “来见个老朋友。”我摸摸它光滑的皮肤,笑着。叶狗仍与从前一般,围着我转来转去,我看着它,似乎看到了过去。

    幼时,我并没有什么朋友。原因无它,只是我与同龄的孩子有些不同——我不喜欢说话,只喜欢坐在角落,和自己的影子玩上一整天。久而久之,所有的小朋友都知道了:“她是个怪胎。”

    没人找我玩,我也不主动去接触别人。那天,我依旧在玩着永远没结果的“抓影子”游戏。不知为何,我偏离了以前的航线,一路跑到了那片偏僻的空地。渐渐地,我的影子与另一个人融合——我抬起头,看着影子的主人,他正静坐在椅子上,也抬头望着什么。

    我认得他。大人们都说,他是一个怪老头——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。小区里的空地本无主人,是他在那里种花种树种菜,将这空旷得吓人的地方变得有了生机。平时,他总喜欢搬一个椅子,静静待在空地里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
    我顺着他的目光,看到一处摇曳的绿叶。只是,那里什么有意思的也没有。但我还是站在那里—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——大概是下午了吧,我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:

    “娃子,看啥呢?”

    “天。”我的视线依旧没有变化。

    “天上有啥?”

    “胖狗。”我指着一片神似大白狗的云,继续看天。

    我们之间没了交流。过了一会儿,我又听到他的声音:

    “娃子,看树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,天上有狗。”

    “树上也有。喏,那儿呢。”

    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叶狗。它偏着头,好奇地盯着我。我雀跃着,对上了老头儿满是笑意的目光。我跑到树下,看着野狗窜入我的怀中。

    老人从椅子上缓缓挣起,慢慢走向我,将叶狗从我手中接过。一抹笑容渐渐在他脸上绽放。

  “汪!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!”

    叶狗欢快地挥起了爪子,它的尾巴像风扇一样肆意舞动。我和老人眯着眼,看着他从老人怀中跳出,在树叶间嬉戏。

  之后的每一天,我都会来到这里,和老人一起看叶狗玩闹,和叶狗聊聊天。大家都说,怪老头和怪小孩的组合真是绝妙。我不在意他们怎么想,老人也是。

    老人说过,这是一棵桃树。我并不信:怎么会是桃树?这棵树一年四季都开不出一朵花。老人只是笑笑,说是总有一天会开花。这里的土不肥沃,不像他从前住的地方。

  那天,他抱着叶狗,和我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。他家从前住在一个院中,里面载着一棵桃树。每到天气渐暖的时候,树上都会开出一簇又一簇的鲜花。他和家人常在树下,数着数不完的星星,讲着讲不完的话。白天,父母都忙的时候,他就跑到外面去,有时戏水,有时疯跑,有时也跑到父母那边帮个忙。若是春天风大时,总会在回家后,看到满地热烈的粉红。

    叶狗昂着头,仿佛在感受花瓣落到鼻子上的触感。我也昂起头,想象桃树开花的样子。

    第二天,我们又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秋天来了,叶狗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:“朋友们,明年,我们还在一起。”当树上最后一片叶落下时,它彻底睡着了。

    我还是来找老人。我看天,他看树,我们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第二年,桃树还是没有开花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和第二个人!”叶狗依旧好奇地打量我们,然后扑向我们。我突然意识到,叶狗不记得我们了。我望向老人,老人点点头——他已经习惯了。

    后来,我长大了,我有了很多要做的事情:上学,补习……只是,一有时间,我还是会来到那片空地。老人不说话,我也不说话。叶狗在时,我们看狗;叶狗不在时,我看天,他看树。

    终于有一天,老人叫住了我:“娃子。”我猛地一惊——那声音是那么微弱,那么无力。我只能看着他,他的眼眸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清亮了。

    那天,他拖着椅子,走几步,喘几口气。我突然有了一种很沉重的感觉。我突然明白,以后能赴约的,大概的确只有我了。

    之后的每年,我都会来看它。叶狗不记得也好,不记得,就不会悲伤了。

    “以后,以后的每年都要来哦!”叶狗挥挥爪。

    不会了,这片小区就要被拆了。一切都会被夷成平地,连同那棵桃树。

    起风了。我转过头,看到一抹鲜艳的粉红。

    那是一朵小小的花苞。


评论(3)

热度(2)